门,是建筑物的脸面,又是独立的建筑,如民居的进入门、里巷的阊门、寺庙的山门、都邑的城门。独特的中国建筑文化,因“门”而益发独特。古人言“宅以门户为冠带”,道出了大门具有显示形象的作用。在旧社会,门是富贵贫贱、盛衰荣枯的象征。谁家越穷,谁家的门就越矮小。特别是在“村径绕山松叶暗,柴门临水稻花香”的偏僻山村,老百姓都扎柴为门,仅仅表示这里有一户人家罢了。只有那些富贵人家,才有讲究:门楼高巍,门扇厚重,精雕细刻,重彩辉映。这样既可与一般老百姓严格区分开来,又可以炫耀于长街,让你还未走近门口,自觉矮了三分,先生几分畏惧。
《红楼梦》里刘姥姥进荣国府,就是在大门前的石狮子旁站了好一阵儿,吓得不敢进门,才溜到角门前,向门卫道了一声“太爷们纳福”。皇家的规矩更多,旧时天安门城楼的门,仅在皇帝登基、结婚时才打开,且中间大门只能皇帝走,文武百官侧门出入。宫门上巨大的门钉,横九纵九,九九八十一枚,如凸立的文字,浓缩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篇大文章。宅门上门神威武,双双把门,将远古先民关于神话世界的畅想,经过漫长时光的千图百绘,定稿为身披甲胃的模样。门神名单一长串,从神荼和郁垒,到秦琼和尉迟恭,以及钟馗、魏征、姚期与马武,还有关羽与关或周仓、焦赞与盂良……。门前石狮,何谓“十三太保”?“泰山石敢当”、“抱鼓石”,何得“以捍民居”的功能?俗言:“猪入门,百福臻”,逢年过节在门上贴上驮聚宝盆的肥猪拱门剪纸。辟邪呀,镇宅呀,祈福呀,驱恶呀,迎祥呀,招财呀,门又做了古风今俗的展台。
以今观古,许多事情的确神乎其神,神得有些古怪。对门的种种功用产生了神秘感,再加上想象力,结果“万物有灵”,这门、这户被古人奉若神灵,祭之祀之。并沿着岁时,将这么多文化信息簪在门榍、门扇上,增添了一道又一道门前风景,给寻访门文化的今人,留下韵味绵长的品味。
民俗认为,门是内外空间分隔的标志,是迈人室内的咽喉,因此,又将一家一户称为“门户”。人们历来十分重视各种门的处理。曾有人说:中国古典建筑是门的艺术。其实,寻常百姓,门岂止是“艺术”,还认为关系到一家人的吉凶祸福。故将门置于修房造屋的首位。
入必由之,出必由之。于是,历史的风风雨雨门总要首当其冲。
初唐的李世民,不是导演过一出鲜血淋淋杀兄逼父的“玄武门之变”吗?
明英宗在其弟景泰帝病重之机,夺取东华门而进宫,登上奉天殿,又做了天顺皇帝,史称“夺门之变”。
天安门“金凤朵云颁诏书”,能显示帝王的威严气象吗?“天子五门”,所铺张的,绝不是帝王的排场。老百姓则盼“夜不闭户”,太平盛世,社会安定,无盗无贼,清平世界,这是一代代中国人的美好理想。与此形成反差,是官府的封条大印在门扇上打叉叉。无论宫廷,或是皇城,都有前门和后门,公门和私门。矛盾的对立统一,构成了社会。前、后门,公、私门,高尚与正直,低卑与猥陋,天堂与地狱,贫穷与富有,官员与百姓,腐败与清廉,都借助“门”,登了台,亮了相。
中国的门,也派生出“芝麻开门”的故事。中国的门,更创造出“禹凿龙门”、“鲤鱼跳龙门”和“七夕天门开 ”的神话传说。前者反映了探索者的精神需求:后者表现了超越自我的渴望和对美好生活的企盼。中国的门,还创作出《辕门斩子》的戏剧,表现了杨家将对朝廷的忠臣。流传广的是“八字衙门朝南开,有理无钱莫进来”,是对封建统治的无情揭露。中国的门,还编造出“鬼门关”的迷信,吓唬愚昧的胆小鬼。
门总是引入注目的,门占尽了出入口的“区位”优势。门文化也是一个出入口,它是中国建筑文化中色彩纷呈的篇章。中国的门文化博大精深,由一“门”而窥全豹,门的历史,于是成为历史之门。透过门的文化,可以寻找中国文化之门。
门,还演绎出种种五彩斑斓的民俗文化:除夕门上贴春联与“福”字,正月初一贴鸡于门,破五“送穷出门”,上元节张灯祭门,清明门插柳,谷雨门贴符禁蝎,蚕月昼闭门,四月八嫁毛虫,端午门悬艾菖,伏天城门磔狗,七月半门上挂麻谷,茱萸酒洒重阳门,冬至门上糯米圆……。